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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一寸還成千萬縷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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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雍宮,太極殿內殿。

窗外的風雪越發的大,剛黑沒多久,積雪已埋了腳背。

明熙見一幹伺候的人等魚貫而出,看了眼沙漏:“時辰尚早,陛下不讓我見見大皇子嗎?”

泰寧帝抿了口茶水,不以為然道:“見他作甚?”

明熙撇嘴道:“入宮前聽人說,陛下對大皇子寶貴的很,素日深居簡出,宮中見過大皇子的人屈指可數,連貴妃娘娘想見一見大皇子都要陛下的恩準。當時我還不信,如今陛下連我都要防備,才知傳言不虛。”

泰寧帝緩緩放下茶盞,笑了一聲:“防你作甚?什麽大皇子?朕一生可都沒有這個福氣了。”

“說什麽……陛下,怎麽說出這些來?”明熙話說一半,才發現不妥。

六福一楞,忙看向緊閉的門窗:“陛下慎言吶!”

泰寧帝側目望向一偶的花花草草,不以為然輕笑了一聲:“朕成婚二十載,少年時美人繚繞,可謂環肥燕瘦應有盡有,為何誠王府裏連一個孩子都沒有?”

明熙起先聽這些話,不禁有些尷尬,可聽到後半句,再次看向泰寧帝時,他那雙眼眸雖一如往日,可不知為何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溫軟。明熙不自主的放輕了聲音:“滿朝均知,貴妃娘娘善妒,不容旁人親近陛下……才致陛下膝下空虛至今。”

泰寧帝抿唇一笑,拍了拍明熙的手背,語重心長道:“傻瓜,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啊?朕雖是寬容,但殺子之仇,哪至於如此寬容?當初在封地時,也許還需要依仗慕容氏在朝中周旋,可朕登基後,又怎會容她繼續在後宮作福作威?”

明熙怔然了片刻:“可誠王府內也曾有過孩子,多是尚未……”

泰寧帝笑著拍了拍明熙的手背,眼眸中具是苦澀,輕聲道:“尚未出世,胎死腹中……榮貴妃乃朕之發妻,她也不傻,一年兩年如此,十年八年的她自己有不了,難道就沒有打過去母留子的主意嗎?為何一直不成呢?”

“那些孩子不管如何都成不了,沒有任何人的關系,乃朕之過。朕不喜榮貴妃,可以不立她為後,可她為朕背了多年的流言蜚語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朕登基後,也做不到將人扔進冷宮中了度餘生。”

明熙緩緩垂眸,沈默了許久,輕聲道:“當初先皇驟然駕崩,三王作亂,雖大逆不道,但眾所周知,先帝待三王著實算不上多好,幾乎將□□賜予的一切能收的都收了回來。若非□□當年早早的將三王分封出去,只怕他們……但先帝對陛下當真是情深意重,似乎也沒有半分的設防,可先帝心思深重,這些信任只怕也是陛下投誠換來的,畢竟您與先帝也非同母兄弟,不比三王有多少優勢。”

泰寧帝輕笑了一聲,滿懷欣慰道:“還是朕的明熙聰明,十多年前,朕已與先帝開始商議過繼子嗣之事,大皇子身份貴重,定然不能,剩下的幾位皇子中,先帝允朕挑選,那時朕相中正是才出世沒多久的皇四子。”

明熙恍然道:“如此也說得過去,四皇子母家不顯,也不見生母多受寵,乃眾多皇子當中最得先帝寵愛的一個。”

泰寧帝仿若回憶一般,輕笑道:“若是未來的太子,必然不能如此寵溺,但若為誠王府的繼承人,軟弱一些不堪一些,又有什麽不好?”

明熙望著泰寧帝卻笑不出來:“先帝當初不許陛下有自己的孩子嗎?可陛下登基後……為何也……”

泰寧帝笑道:“此事說不上先帝逼迫,朕離開帝京時心灰意冷,為求自保或是求得更多,反倒覺得子嗣可有可無,總也娶得不是心中那人……有沒有延續,又有什麽重要的?先帝疑心重,雖早早給了朕封地,但總歸放心不下,不肯讓朕離開帝京,後來在朕在先帝的旨意下迎娶了慕容氏……”

“你那時想離開帝京的心情,該是與朕年輕時如出一撤。那時候,朕一時一刻都不想在帝京這地方待了,更不想入宮見先帝與……不想和這裏的人,有一絲一毫的牽扯,於是就飲下了太醫所配置的藥飲,稟明先帝自願絕嗣,一生鎮守圖南關。”

明熙楞了楞,好半晌,才開口道:“可是一劑藥那會有這般的效用,陛下沒找太醫診治過嗎?該是……或者可能是別的緣故?”

泰寧帝不以為然的笑了笑:“哪裏是一劑藥的事?先帝使者每月必至圖南關,賞賜也好,分封也好,總有借口,每月一飲,十多年從不曾間斷過。”

明熙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話好,這事雖是震撼,但想來想去,以先帝的疑心與手段,倒也不是無跡可尋。眾多兄弟,都是同父異母的,即便優待其中之一,雖有陛下性格寬厚的緣故,但能這般的放心將二十萬大軍,交予身處腹地的兄弟之手,只怕心裏有萬全之策或是肯定放心,才會如此。

當年先帝對惠宣皇後在眾人眼中也可謂情深意重,可這份情深意重與千依百順,放在明熙眼中,也是有待商榷的。謝貴妃以納後之禮迎娶入宮,固然有謝氏如日中天的緣故,但先帝當時早已穩坐帝位,之所以籠絡謝氏雖與朝政有關,但心中若當真有底線,或是當真情深意重,又怎會在惠宣皇後家破人亡之際,迎娶謝貴妃入宮。

人都說,謝貴妃不得帝寵,可這宮中除了皇後,只有她最體面了。赫連氏敗落以後,惠宣皇後唯一能依靠就是先帝的情深意重與千依百順了,可皇後無子,無母家依靠,在朝堂之上是個擺設,在後宮之中又有幾分真正的尊重呢?

謝氏那時正是如日中天,大皇子乃謝貴妃誕下的,謝貴妃能得到的一點都沒少,即便是做做樣子,先帝一個月尚要在謝貴妃處待上兩三晚。謝貴妃在宮中能被人如此尊重,即便是惠宣皇後也拿捏不了,還不是因為有先帝護持,這又算什麽情深意重?

先帝自小得鐘先生教導,習得是帝王之道,權衡利弊,雖不想否認先帝與惠宣皇後的感情,在先帝眼中,再重的情意,只怕也抵不過權勢滔天與萬裏江山。當初赫連氏若非手握半個朝廷的重兵,只怕不管如何喜歡惠宣皇後,先帝也不會將後位給予新貴赫連氏的。

泰寧帝見明熙臉色凝重,沈默不語,不禁笑了一聲:“你還小,不會遭遇這些,不用胡思亂想。朕和你說這些,不過是將大皇子的身世告訴你罷了。那不是朕的孩子,也不曾入玉牒。他出生後,朕都不曾去看過他第二次,甚至連明旨都不曾下過。”

明熙蹙眉道:“可敏妃哪來的那麽大的膽子,這簡直是喪心病狂……這般的事,哪裏是能瞞得住,早晚要……她怎麽敢!”

泰寧帝笑了一聲:“人人都有不該有的心思,一個朝思暮想的幻象,也會使鬼迷心竅的人孤註一擲。何況,那夜朕醉酒後,六福不在,確實是她獨自一人伺候一側,她也當真以為朕醉得不省人事……但這般的手段與籌謀,也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局。朕查來查去,還是斷了線……只能說,朕這後宮,對有些人還是來去自如的。”

明熙忙道:“哪裏能來去自由,敏妃當初是外宮的宮女……能接觸的人,自然比內宮伺候的要多,侍衛也好,大臣也好……可若大皇子不是陛下的,那日子該是對不上的啊。”

泰寧帝輕聲道:“那孩子本就早了兩個月,之所以沒有傳出去,是朕將日期給圓了去,敏妃心中比誰都知道,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。”

明熙咬著唇:“可既然大皇子……那孩子不是陛下的,為何太子這邊卻要如此對待?還正好在這孩子出生後,陛下如此也有些說不通……那些人都說太子已沈珂在身,只怕命不長久,我雖不信陛下會如此,但自十月將太子圈禁宮中的事,竟也是真的。”

泰寧帝笑著拍了拍明熙的手背,安撫道:“朕正值盛年,莫說圈禁太子一時,便是圈他個十年二十年,又當如何?那些憑空猜測的人,總有沈不住氣要露頭的啊。”

明熙似乎懂了些,又似乎不明白:“可是陛下如此,太子會不會心有芥蒂,到時候只會讓你們之間的誤會加深。謝貴妃的死還橫在你們其中,陛下唯一的繼承人只有太子,若他心生不平,只怕對陛下的也……”

泰寧帝道:“他與朕的關系,本就算不上多好,哪裏有和平相處一說,誤會這東西要是能時候清楚,就不是誤會了。朕同你說這些,不過是不想騙你罷了。”

明熙道:“陛下也不必告訴我的,這般的大事,少一個人知道,就少些風險。即便騙我也無甚的,不管陛下怎麽做,總歸先要先為自己打算好。”

泰寧帝心頭溢上一抹暖意,輕笑道:“自朕入京,看你最為親近,朕從未騙過你,也不想騙你。有些事總該讓你知道,朕雖不喜太子父子,對先帝怨懟頗深,但也沒有愚蠢到拿我皇甫氏的江山報覆或是玩笑。”

明熙看向泰寧帝,好半晌,輕聲道:“我相信陛下的人品,可總有些事對不上,陛下是不是還瞞著什麽?您……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?”

泰寧帝低低的笑了起來:“當然許多事都沒有告訴你了,你一個娘子家知道那麽多,不過也是平添煩惱罷了。如今朝中正是混亂,朕還要一點點的收拾起來,等收拾完了,再告訴你也不晚。”

明熙沈默了半晌,點頭道:“陛下放心好了,此事不管是誰,我都不會說的。”

泰寧帝安撫道:“別那麽緊張,朕若是連你都不信,那可當真沒有可相信的人。謝氏那邊只怕還策劃著營救太子,正旦之前還要亂上幾日,才能過好這個年節……朝中的事,你就別管了。如今你也知道那孩子不是大皇子,朕不管如何,總也不會對太子不利,也該放心了。”

“我從未為太子擔心過,因為我知道陛下絕不會像傳言那般,可是太子就有不同……”明熙蹙眉,輕聲道,“太子一無所知,又有不明就裏的人攛掇,只怕心中已有綢繆,謝氏手中頗有一些籌碼,前日韓……陛下總歸要小心防備。”

泰寧帝笑著點點頭:“好,你既然擔心朕,就別走了。這些時日住在宮中,若真亂起來,住得近一些,朕也能護都住你。”

明熙沈默了片刻,點頭道:“裴達該是還在外宅之中,陛下可否將他也接入宮中,順道讓人通知謝府一聲。”

“自然,你一會把住址給六福,明日一早就讓祁平去接人,謝府的人就讓裴達派人去說了。”泰寧帝輕聲安撫道,“你莫要胡思亂想,此番你回來,只有朕與六福知道,住在宮中,也不會有人說嘴的。”

明熙笑著安撫道:“陛下也莫要要憂心這些,我如今可不怕人說嘴,貴妃娘娘如今的心思只怕都在那孩子身上,不會找我麻煩的。”

泰寧帝想了想,輕聲道:“你與謝放,看著關系還不錯?”

明熙挑眉道:“往日裏我月月寫信,可是告訴了你全部的近況。我雖是很欣賞他,可與謝放只能算是泛泛之交,倒是謝燃人品還不錯,與我關系最好。”

泰寧帝蹙眉:“那謝燃也是個庶子不說,年紀也不小了,才是個校尉,這一輩子只怕也只能在祖蔭下過活了,朕可是半分都看不上眼。”

明熙笑了起來:“謝燃為人豪爽,最是好相處了,比起他兄長來,可是好太多了,可看陛下的意思,這是看上謝放了嗎?”

泰寧帝見明熙眉目含笑,心中微微一動:“朕聽的看的都是表面的,若你覺得不錯,才是真的不錯。”

明熙道:“難得陛下擯棄了門戶……嫡庶之見,竟是連謝放都看在眼中了,可見我若想嫁到這帝京裏,只怕千難萬難了。”

泰寧帝忙道:“哪裏的話,若你當真喜歡,這帝京之中不管是誰,朕都給你做主……咳咳,東宮的那個可不算在這其中。你與他相識多年,只怕他的手段,你見識到的沒有多少。雖是金玉其外,不過都是面上的純良,內裏只怕都是黑絮,若朕在他那個歲數,咱們兩個加在一起,只怕還不夠他一盤菜。”

明熙滿目的驚訝,側目道:“陛下又在太子手中吃虧了嗎?不然怎麽突然多了這番見解。”

泰寧帝掩唇輕咳,正色道:“怎麽可能,不過是越是相處,越是知道他的本性……當初那些娘子們,巴巴的去相看太子,在榮貴妃處掛號的有一二十個……咳咳,總之朕覺得這番退親之事,有太子本人的推波助瀾,可原因卻沒有想出來,可見他心思之深沈。”

明熙不解道:“我一直以為這退親之事乃陛下主導。因有三家退親之事,眾臣才更不將太子放在眼中,可方才陛下那麽一說,似乎又有些不對,若真是太子所主導,他為何要那麽做?陳賀兩家總也還好,王氏對太子對大雍來說,都是舉足輕重的……”

泰寧帝道:“是啊,這也是朕想不明白的地方,當初太子為了與王氏的婚事,可謂用盡了手段與心思,那份急切和不顧一切,如今朕想起來尚覺得他對王二用情至深……可前番王氏要退婚,只怕就是太子所推波助瀾的,否則以他之智,若想保住王氏婚事,不過是張張嘴的事,可他非但沒有,甚至還做出了讓王氏誤解的事來,王氏的婚事,這才退得幹脆!”

當初太子還在闌珊居時,與韓耀第一個籌謀的就是與王氏二娘子的婚事,如今明熙尚且不願回想當時太子的所作所為,可若不是用情至深,也有些說不過去的,那時太子的急切與不安,似乎只有定下這婚事才能讓他心神安定。

實然,陛下自始至終都無逼迫太子之意,那時朝中除太子之外,並無別的繼承之人。太子根本不用那麽著急或是用許多手段拉攏王氏,王氏對那時的太子雖有安撫人心的效果,但陛下病重,朝中只餘太子這一脈,只需等待就是。

太子在闌珊居相安無事三年,何嘗不是因為要躲藏與等待,可那時太子對王氏,對王雅懿的態度,給人的感覺就是所想所念均是一人,除了利用,也只能用情至深才能說得過去,一時之間,似乎要傾盡所有,換取這婚約,似乎要為這人,傾盡所有。

一如陛下所說,太子歷來心思深沈,與明熙最好的時候,尚且會讓明熙以為他對自己的全心全意與用情至深,可不過是短短數日,就被棄之如敝履,那中疼痛與不堪,雖已被明熙埋在心底,但不管讀多少佛經,經歷多少生死,那埋在心底的一切都已不能再去觸碰,更無破鏡重圓一說,即便是一年後再站在此處,也不想再見這人。

太子之厲害,在於蠱惑人心,他似乎對一切都能掌握,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表象,都是你想看到的。在闌珊居的抑郁脆弱、狂亂自傲,那些讓人心疼的自卑之極所展露的不安,如今回想起來,又有幾分是真的,那不過都是為引起明熙內疚與寬待的利器。

這樣一個人,即便走到了絕地,依然運籌帷幄,漂亮的翻身不說,甚至讓人措手不及的反敗為勝。強勢也好,脆弱也好,都是這人信手捏來的武器與計謀。如今,再想起這人來,明熙的心中也只有戰兢與恐懼。若說這世間,還有什麽值得明熙躲避懼怕,只怕也只有皇甫策這個人了。因為,明熙明白的知道,只要面對的是這個人,不管他要做什麽,或是有什麽目的,明熙都只能一敗塗地的收場。

明熙沈默了半晌,也想不出個所以然,不禁曬然一笑:“我們何必管他?陛下還沒有說,到底是不是鐘意謝放呢?”

泰寧帝似乎知道明熙方才所想,安撫的拍了拍她,輕聲道:“甘涼城有些太遠了,謝氏又是滿腹心思,謝放雖有好處,但也不見得全是好處。你若為了躲開他,萬萬不用去甘涼城那麽遠的地方,只要朕在一日,不管你嫁給誰,他都翻不出天去。”

明熙笑道:“陛下不必多慮,我也不是為躲開太子才看上謝放。相處一年多,我很喜歡甘涼城那個地方,謝放性格豁達,人品也周正,當算是個能托付之人。能嫁給這樣一個人,我不覺委屈,甚至還有些向往。”

泰寧帝笑了笑:“朕就怕你與朕當年一樣,負氣而去,到時候再後悔也……不過你若當真是看上謝放這個人了,朕也覺甚好,再過兩年,將謝放朝近處提一提,也是可以的。”

明熙挑眉道:“陛下心中早有打算,又何必來試探我呢?但是,此番我來帝京之後,謝放也有迎娶之意,我雖是未松口,但也頗為心動。”

泰寧帝笑了起來:“朕心中再看好他,也要先看看你的意思。他的條件在朕心中著實算不上多好,但這世道總有各種各樣的枷鎖,即便是朕也難逃鉗制,你與他若當真是兩情相悅,在朕心中,這才是件值得歡喜慶幸的事。”

六福蹙眉,忍不住開口道:“甘涼城不遠千裏,缺水缺糧,年年柔然進犯……那謝放說好聽一些,是謝氏子弟一方統領,說不好一些,不過是個莽夫……終身大事,陛下與娘子可都要斟酌好啊!”

明熙與泰寧帝相視一笑,忙道:“六福公公所說極是,我也是想了又想,才覺得他各方都還不錯呢。”

“好了。”泰寧帝見六福還欲說話,不禁打斷道,“你放心,這是一輩子的大事,她糊塗了,朕還不糊塗。甘涼城的守將,也非謝放不可,到時候再換人也來得及。”

六福這才舒展了眉頭:“陛下所言極是,是老奴想岔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大家新年好!給大家拜個年!

預祝未來一年中,所有人都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!

得償所願,風調雨順!

(有時候存稿箱沒有了,我會不留意,大家可以去微博留言,告訴我一下,麻煩了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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